從「杯」門入「悲」門
陳金發告別酒杯入善門
 
◎陳金發口述/陳秋山撰文
 
《慈濟道上新法侶》之三‧新授證慈誠


「以前為了交際應酬,幾乎天天醉,
一年可以喝掉一個二十呎貨櫃的葡萄酒……」
一位曾經縱橫商場的「酒國英雄」,在進入慈濟世界,
受到證嚴上人大無畏精神感動後,毅然決定茹素、戒酒,
並積極參與賑災工作。
這一段「從『杯』門入『悲』門」的轉變過程,陳金發師兄所表現的,
正是慈濟人有決心、有毅力的志氣,以及佛弟子悲天憫人的胸懷。




進入慈濟前,雖然我衣食無虞,生活富裕,但是並不快樂。因為,每天除
了上班的兩個小時,以及睡覺的時間外,我幾乎都在喝酒。

酒,已經緊緊跟了我二十幾年。



創業維艱,染上酒癮


白手起家的我,在創業維艱時期,急著要建立人際關係,於是在「做生意
就是要應酬喝酒」的商場觀念下,養成了喝酒的習慣。

也因為心存錯誤的取財觀念,對客戶總是千方百計投其所好,在聲色場所
進進出出也就司空見慣,習以為常了。

在這樣的環境下,很容易「花天酒地」,所幸,我一貫堅持的原則是──
「酒」地無「花」天,對自己的行為負責。因為從小父母就教育我們,「
做人最重要的就是人格,要誠實、講信用」,所以,我從不允許自己有越
軌的情事發生。

儘管太太對我每天早出晚歸、滿身酒氣的情況無可奈何,但她卻很體諒我
在外打拚的辛苦,對我也很信任;令我感恩的是她一直盡心盡力地維持一
個家庭應有的和諧與健全,彌補了我因事業忙碌而對家人的疏忽。

事業漸漸穩固,「酒量」也隨著交遊廣闊越來越「海派」,沒事的時候就
打電話邀集「酒友」開懷暢飲,每天喝得昏天暗地;即使在家吃飯,酒若
是晚點送上桌,我就開口罵人。

那時的我,一天不喝酒便難過得睡不著。



岳母患病,結下慈濟因緣


八十三年三月,岳母病危,一生最大的心願──到靜思精舍見證嚴上人一
面,眼看無法實現了;於是她交代孩子們,要將她畢生省吃儉用的積蓄以
及所有首飾,都捐給慈濟。

感恩師兄姊的促成,就在岳母往生前兩天,上人親往醫院探視。當時因為
親族眾多,病房裡容納不下,我就待在房門外;雖然沒有聽到上人對大家
開示的內容,不過,上人的平易近人令我印象深刻。

岳母往生後,在慈濟師兄姊的帶領下,太太決定走上慈濟菩薩道,完成母
親的遺願。而我因為幾次陪同師姊到花蓮參加聯誼會,才對慈濟漸漸有了
些許認識。

記得那是八十三年九月二十五日,我又陪太太到花蓮參加慈濟聯誼會。由
於前一晚我仍然喝得爛醉,向上人頂禮時,忽然想起佛教有「不飲酒戒」
,而我不但喝了酒,還喝得醉醺醺來見這麼一位受人尊敬的法師;更糟的
是我發現當時自己呼出來的氣很臭──說真的,喝了二十二年的酒,從來
也不覺得酒醉之後的口氣是臭的,我感到很慚愧,趕緊把氣一憋……

「祝福你,阿彌陀佛!」慈悲的上人眼睛眨都沒眨,就連眉毛也沒皺一下
,甚至還邀請我:「我們醫學院下個月十六日要舉行創校開學典禮,需要
你們這些企業家來護持、幫忙,希望你來幫我們做招待的工作。」

接著參觀靜思堂、慈濟醫院。在醫院二樓的一個轉角,我又碰到上人,他
指著正在那兒工作的一群師兄說:「慈誠隊裡面也有很多董事長。」

我看每個人都穿著簡單的便服蹲在那裡工作,而我也是董事長,卻站在這
裡觀看,感到很不好意思;雖然也很想捲起褲管、脫下鞋襪參與他們,終
究沒有付出行動。但我開始思考:上人究竟花了多少心血,才讓一塊荒地
變成我現在所見的醫院規模?

靜淇師姊與楊亮達師兄解答了我的疑惑,他們從慈濟醫院動土興工到醫學
院正式開學,這十年來的艱辛過程,詳細地為我講述了一遍。



這十年,我到底做了什麼?


就在他們講述的同時,我一直在想:當上人帶領著慈濟人從事這些偉大工
程的時候,我在做什麼?

一位兩袖清風的出家人,竟然能立下如此宏願,並破除萬難匯集眾力一一
完成。一向對自己白手起家引以為豪的我,受到莫大衝擊。

「這十年,我究竟做了什麼?」想來想去,除了數也數不清的「酒瓶」與
縱酒暢飲的荒唐生活外,好像什麼也沒有。我越想越害怕,越想越覺得慚
愧──過去多少年的歲月似乎都白過了。

在回台北的飛機上,我坐在靠窗的位置,那天天氣很好,黃昏時分,夕陽
很美,鳥瞰太平洋,我心想:「往後的人生該怎麼過才會有意義?」「難
道就這麼走完這一遭嗎?」

「今天晚上我要吃素。」我推了一下身旁的太太說。

太太並無任何反應。我想她一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而在心中回答:「
你這個人,吃飯沒魚沒肉就嘮叨個沒完沒了,怎麼會有辦法吃素?」

那晚我真的吃素了!甚至在還沒發願要戒酒前,酒也不喝了──因為沒心
情喝,整顆心都在回想:「這十年,我到底做了什麼?」

想來想去,腦海裡浮現的竟然只有酒瓶;想起上人早上開示:「好好的一
杯酒擺在那裡,如果不去端起來喝,酒是不會自己跑到嘴巴裡的。」我就
再也喝不下一滴酒了。



要戒酒,沒人信


第二天中午,我請公司小姐幫我買素食便當,她詫異地問:「董事長今天
怎麼吃素?你爸爸生日不是剛過嗎?妳媽媽的生日也不是現在,怎麼會吃
素?」

因為我以前一年有三天吃素──正月初一和父母生日時。所以公司小姐就
很好奇:「董事長今天吃素食,很奇怪哦!」

於是我又強調:「從今天起我都要吃素食,以後午餐都幫我準備素食的。
」她百思不解,滿臉狐疑地走了出去。

晚上回家後,更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!我竟然對太太說:「從今天起,
我要戒酒了。」

當時她對我的話理都沒理,可能在心中嘀咕:「吃飯沒喝酒,你今晚睡得
著嗎?」

而我那孝順的兒子,一見我在飯桌前坐下,就趕緊跑到地下室的酒窖裡,
拿酒上來說:「爸爸,我今天拿法國進口的紅葡萄酒給你喝,很名貴哦!
」正當他要開的時候,我告訴他:「今天爸爸不喝酒。」結果他回了我一
句很可愛的話:「爸爸,你是感冒還是生病了?」

可見我喝酒喝得多麼「成功」啊!我以前是將酒當飯吃的人,一年三百六
十五天吃不到二十碗飯,如今沒喝酒就被認為生病了,真的很諷刺。

但是,真的從那天起,我滴酒未沾。



發願參與國際賑災


後來我藉上人行腳到台北分會的機會,向他深深懺悔:「這麼晚認識慈濟
,真的很遺憾,希望今後能跟隨上人的腳步好好走。」

上人告訴我:「慈濟的菩薩道就像運動場的跑道一樣,是圓的,無論你何
時進來、從何處跑,只要用心跟上,都是一樣的。」並鼓勵我多參與國際
賑災。

上人這番話激勵了我。我向上人表示:「希望自己難行能行──能到最苦
難的國家,去感受另一番生命景象。」

真的是「有願就有力」!幾經波折,我終於如願地加入賑災行列,並被分
到一個我非常陌生的地方──柬埔寨。



體會人間悲苦


幾次柬埔寨賑災行,我體會了三種苦──病苦、天災以及戰亂之苦。

八十三年十一月三十日,第一次到柬埔寨賑災,我感染了「蜂窩組織炎」
兩隻腳紅腫得像象腿一樣粗。十天後回國,馬上住進醫院。當時真的痛苦
得不得了,深切體會到「病痛之苦」。

另外兩種苦是從柬埔寨人民身上體會到的。

天災難防,接連受到水、旱災的心情,真的很無奈,這是「天災之苦」;
而儘管無奈,災民的心中仍有所期盼地等待水退天青的時候。

而屬人禍的「戰亂之苦」,就只為了滿足少數人的野心,卻留給無辜百姓
慌亂無措的恐懼。縱然有事過境遷的一天,也會在這些戰火下倖存的人們
心中,留下永難抹滅的陰影。

這種鮮明的對比,可以從遭受不同災禍的人們臉上所顯現的表情,看出各
自心中的感受。雖然兩種災民對慈濟人的援助都很感恩,但是,遭遇天災
的人眼中充滿希望;而遭受戰亂之苦的災民,眼中卻充滿了恐懼。因為他
們害怕在領取物資的同時,會忽然飛來一顆砲彈,而遭遇橫禍。

以前我是很少哭的。只記得有次為了兒子不讀書,擔心我的事業後繼無人
,而氣得在棉被裡流下幾滴「小愛」的眼淚。

可是,在柬埔寨的難民村中,我聽到一家十四口,因男女主人患病,在沒
有錢就醫且缺乏醫療資源的窘境下,婦人煮了一鍋放有毒藥的魚湯,全家
有十三口就這樣喝了湯而往生;跑到鄰家玩的小女孩,是唯一倖存的。

聽完這個故事,我呆立在那所破爛的草屋裡,怔怔地看著那只煮過毒湯的
鐵鍋……,然後飛也似地奔出屋外,在一棵椰子樹下流淚。

八十四年四月十三日,我踏上了第三次柬埔寨賑災行。那天氣溫很高,在
攝氏四十度以上的大太陽下,聚集了一萬五千人在等待領取物資。

因為距離戰事前線只有近一公里,不要說砲彈,就連步槍都可能打得到,
所以前往發放的慈濟人和當地官員都很緊張,希望趕快讓災民將米領回。

現場有位婦人,抱著一個用布蓋著的兩個月大嬰兒。透過翻譯,我們得知
孩子已經往生了,可能是餓死或熱死,而她卻依然守秩序地排著隊,因為
她說:「死的都死了,家裡還有六個孩子正在挨餓;若不把米領回去,其
他的孩子也會死──這些米是我們的希望。」



從「杯」門入「悲」門


八十四年五月,我和高雄的王文雅、曹昌有師兄在慈院當志工時,一起為
一位九十七歲的老爺爺沐浴。這是我多次聽聞慈濟人「浴佛」經驗以來,
第一次「身體力行」。

在為老爺爺沐浴時,我想起了十三年前,父親生病,七天沒有排便,吃瀉
藥、灌腸都沒有效,於是醫生建議用手指挖,但父親不肯讓醫生這麼做,
而我自己也沒有勇氣為他通便。後來經太太的說服,父親才答應讓她動手
,解決「不便」之苦。此刻當我脫去鞋襪、捲起褲管,為行動不便的老人
沐浴時,心中不禁深深自責──為何當年沒有勇氣為自己的父親通便?

在志工服務中我體會到:有的人有能力付出,有的人需要幫助,只要當下
「有心」,就一定「有緣」;既然有緣,就該彼此關懷,即使只是一、兩
句安慰的話,一個鼓勵讚許的眼神,也能逐漸形成親密關係而破除「非親
非故」的觀念。

我必須承認我是個有潔癖的人,以前出國觀光,一定選擇比台灣更進步的
日本或歐美國家;但是,藉著在柬埔寨賑災與慈濟醫院當志工的機會,我
深深地懺悔過去、感恩現在,並且克服了心理障礙──敞開心胸,也放下
了身段。



朋友,戒酒吧!


現在我做生意應酬也堅持不喝酒了;職員們的工作態度也因為我的改變而
深受影響,比以前更認真,業績也更佳。

尤其是為我開車的司機,他最高興我把酒戒了,因為我以前常喝酒喝到三
更半夜,他也得在外面喝西北風喝到三更半夜,而且我一上車還會對他嘮
叨個沒完,嫌車子沒洗乾淨,事實上他已經把車子擦得快凹進去了。隔天
我酒醒了,當他提起時,我自己都覺得很不好意思。

以前那些常暱在一起的酒伴們,也因為我的屢次婉拒而不再來找我。由此
證明:我以前十次喝酒,有九次是自己愛喝的;說應酬不得已,其實只是
藉口。


(後記:陳金發師兄在受證榮董與委員之後,受到上人的鼓勵而加入慈誠
隊。經過一連串的考驗、培訓,終於在今年元月二十一日受證為慈誠隊員
。他對於這樣的殊榮謙虛地表示:「只要有決心投入慈善志業,以什麼身
分來參與都是無差別的。」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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